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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絲擾人清夢的慚愧都沒有,反而很鄙夷地看了看她,“我以為帶你來參加此次會議能讓你明白自己和一流院校專家學者們的差距,以便回去之後發奮學習,誰知你還是沒有參透‘笨鳥先飛’的道理。”

如也有點心虛地看了看掛鐘,不過九點半,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開會嗎?難道……“你……你居然翹會?”

“不是翹會,是因私事暫時離開。”……就是翹會。

“什麽私事?”如也隱隱覺得這個私事是跟自己有關,“有私事您就趕緊去吧,別因為要教育我,而耽誤了大事。”

佘檀舟把如也睡前折好在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件丟給她,“穿上,跟我走。”

如也不願意了,拿開他扔在自己腦袋上的毛衣,“有什麽私事非要我跟你到外面去!”

佘檀舟興味一挑眉,斜睨向她,“對我來說,在房間裏辦的不叫私事,叫……”

“房*事?”如也自作聰明地搶答。

佘檀舟別過頭,一副被猥瑣女占了便宜的無奈表情。

話說出口才明白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的如也十分羞憤,抱著衣服就沖進浴室關了門,在裏面一邊懊悔一邊穿衣服洗漱化妝。這個佘檀舟實在太陰險狡詐了,她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同時高估了他的人品,使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會上當出糗。

半個小時後,煥然一新重新做人的姚如也神采奕奕出現在佘檀舟面前。

如也想,我一定要時刻提高警惕。

佘檀舟帶著她下樓,門口停著一輛掛了軍用牌照的奧迪A6。如也看出來了,這家夥到哪裏都能調來軍車當出行工具,真是太惡霸了。A6在市區穩穩地開,司機有時還充當導游介紹著,過江的時候,他操著純正東北爺們的口音,幽默地說:“這底下就是著名的松花江,春天的時候吧,一群鴨子從江上游過去,呱唧,下一個蛋掉江裏,撈上來一瞧,你們猜咋地?嘿,一顆松花蛋誕生了。”

如也哈哈大笑,問:“咱們過江這是要去哪裏?”

“太陽島啊。那兒有冰雪雕,你們南邊兒過來的都沒看過,這不你老公讓我帶你去瞅瞅嘛。”東北的漢子真是直啊……

你老公——這幾個字瞬間冷掉了一車的溫度,如也低頭,捏拳頭,咬牙切齒。“他……不是我老公……”

從賓館出來大約三十多分鐘後,他們到了傳說中的太陽島。

進園後,一片銀裝素裹,大氣磅礴,這是在祖國東北一隅才見得到的冰天雪地,氣勢恢宏。地上是松松軟軟的雪,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雪雕,與頭頂白茫茫的天渾然一體,既有雄偉高大如山之作,又有玲玫剔透似玉之品,與這裏相比,你以前看見的雪都不叫雪,冰都不是冰。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氣,固然冷,固然凍,但人生這輩子能冷這麽一陣,也值。

如也始終仰著頭看雪雕,一時忘卻了車上還老不情願跟著佘檀舟來,她在龐大的作品之間跑來跑去,嘖嘖讚嘆。

車上有一臺單反,佘檀舟下車後就背在身上,遠遠站著,用長焦鏡頭拍下遠處那個穿梭在冰雪世界裏的姑娘:她好奇地去摸雪雕底座的模樣,她壞心眼地想推倒一個雪雕的狡猾表情,她滑到了不爬起來還跪在地上挖雪坑的調皮。

整她,讓她生氣,然後給點甜頭讓她高興,這似乎是佘檀舟對如也習慣性的政策——大棒加胡蘿蔔。

樹枝上的雪掉在她頭上,她拍著自己的腦袋,鼻子都凍紅了,仰天打了個噴嚏,戴著手套的手捂著自己的臉。佘檀舟笑笑,眼神竟然說不出的溫柔。

“檀舟,下次下雪的時候,你帶我去哈爾濱看冰雕好不好……”似乎那是很飄渺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在心裏?在腦中?佘檀舟皺皺眉,擡眼環顧一圈四周,白茫茫,沒有這聲音的主人。他把相機抱在懷裏,遠遠望著一個點,似乎想起了什麽,臉上有一絲落寞,但稍後就移開目光,調整相機,拍了幾張雪景。再從鏡頭中尋找如也時,她不見了。

“你偷拍我……”一個哀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佘檀舟轉身,如也撇著嘴站在那裏,“這相機裏有多少我醜陋的照片呀……”

如也懊悔不已,剛開始太興奮了,不知道被他拍了多少張傻乎乎的照片,回去說不定公布在什麽網上,題目放一個“弱智少女在好心人的帶領下游玩太陽島”。

卻不想,他把相機放下了,解下圍巾,環繞在她頭上脖子上,還打了個結,她的耳朵和臉就馬上感覺到了來自圍巾上的,他的體溫。只是這形象——也太像偷地雷的了!

如也在園區跑來跑去,一會兒要在這裏照一張,一會兒要在那裏照兩張,擺各種造型,做各種鬼臉,其中也不乏佘檀舟精準的抓拍。佘檀舟就好像明星發布會的記者,如也跑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一個上午就盡給她拍照片了。

午餐後如也還不嫌累,依舊到處跑,只是她跑到一處冰雪城堡前忽然停下來,疑惑地看了好久,最終躲在一棵樹後,鬼鬼祟祟的。佘檀舟上前詢問,也被她拉到樹後,“你看,那個是不是蔣老師?”

佘檀舟看了一眼,蔣萱在雪城堡前擡頭看,姣好的面龐,長長的頭發紮成一個馬尾,戴著一副毛絨絨的紅色耳罩。佘檀舟記起,在學校的時候蔣萱就說過要來這裏看看。

“她也翹會了。”如也挑眉,賊眉鼠眼看著佘檀舟,“佘老師你這個頭起得不好。”

“我是辦私事。”佘檀舟強調。

如也對手指,開始猶豫,“我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神馬的?”

“不必了。”佘檀舟扯了如也羽絨服的帽子就往旁邊拉,一路拽著繞過雪城堡,跟幼兒園的老師組織小孩春游似的,帶她到一個堆滿雪的空地上,那兒好多人在堆雪人。

如也見別人堆得起勁,自己也躍躍欲試,蹲在那兒開始挖雪。餘光瞥見佘檀舟走開了,心想他可能上洗手間,就自顧自滾雪球。

佘檀舟回到雪城堡前,蔣萱還在那裏,很虔誠地在禱告什麽。

“蔣萱。”他在她身後停下。

蔣萱一楞,睜眼轉身去,見是佘檀舟,不禁一笑,“我知道你會來。”

“嗯。”他揚揚唇角。

“這裏還真挺壯觀的,我們那邊想看都沒有,今天來了真高興,也算是了一個心願吧。”蔣萱真誠地說,“只是沒想到能遇見你。”

“來看看。拍點照片。”佘檀舟拍拍肩上背的相機,“你若需要,回去洗一份給你。”

“謝了。我們互相保證,不把翹會的事說出去。”蔣萱說。

佘檀舟頷首,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不打擾了,再見。”

蔣萱又是一楞,一絲失望拂過眼底,“呵呵,好的。”

佘檀舟繞回空地,如也已經堆了一個中等大小的雪人,還把他的圍巾圍在雪人的脖子上。接著,沖著雪人的臉就是兩拳,打出兩個凹槽,撿了兩個石頭按進去,又戳了個嘴出來,用撿來的樹枝在雪人的肚子上拼了一個“佘”字,滿意地拍拍手。

佘檀舟看見,她的雙手都凍紅了。太冷太冷!

如也見他回來,激動地叫他幫忙拍照。只見他走過來,脫了黑色皮手套,握著她的手就這麽貼在自己的臉旁。如也僵硬了,好像忽然被冰凍住一樣,只感覺他的臉有微微的熱度,許是嫌不夠暖,她把手往下移了一些,貼在他脖子上,那裏是動脈所在,果然溫暖許多。

如也的手是暖和了,被冰一樣的爪子掐著脖子的佘檀舟可不好受,可只能忍著。身邊經過一個帶孫子來玩的東北大媽都看不過去了,停下勸道:“大妹子,夫妻打架可別掐脖子,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動手捏,看把你老公掐的……嘖嘖。”邊嘆氣,邊拉著孫子走遠。

“他真不是我老公……”如也淚奔,把爪子縮了回去揣羽絨服口袋裏,“你快解釋一下啊。”她擡頭,焦急地說。

“無妨,一日為師,終生為夫。”佘檀舟這會兒倒是大方了。

如也怒駁:“胡說,應該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是嗎?”佘檀舟反問,見她點頭,就一臉嫌棄,“我不認你這種智商的女兒。”

如也更是一臉嫌棄,“誰要當你女兒了……”

“是誰強調‘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佘檀舟走到雪人前,端詳著雪人肚子上用樹枝拼的“佘”字,動手把兩橫一豎都給拿走了,又調整了一下,“佘”字硬生生變成了一個“父”字。轉身挑釁似的斜睨如也,“站這邊來,為父給你照相。”

“不照不照!”如也從地上抓起一團雪,兇狠地撲過去按在他臉上,誰知,這家夥故技重施,腳下一滑,如也同志,被他順帶拉倒,不知道是第幾次尖叫著一嘴親在他的唇上。

有點冰。

“你怎麽又……”佘檀舟推開她,再次一臉恨鐵不成鋼,“孺子不可教!”

我冤枉啊!!!如也沾一臉雪,雙手捂著嘴,欲哭無淚。

☆、執子之手,將子拖走(一)

晚上回去之後,如也窩被子裏發誓,佘檀舟翹會帶她出去玩,她再也不去了。這一次次“強吻”老師,誰受得了,還好沒別人看見,不然她可嫁不出去了。

好在,佘檀舟就翹了一天。

三天半的會議結束,幾個人乘坐下午六點半的飛機回南京。候機時,如也收到於翎的短信,說今晚和舒暢、曉靚約了打臺球,曉靚還帶了下午剛烘焙出來的可可戚風,問她要不要去。

如也:“我在哈爾濱開會呢,等下坐灰機回去鳥。”

於翎:“到南京都九點多了。”

如也:“嗯,趕不上了,你們玩兒吧,可可戚風神馬的好想吃……”

於翎:“呵呵,一路順風~”

飛機晚點了半小時,到祿口機場時將近十點。如也領了行李,在出口處忽然看見人影一晃,還挺像於翎。卻不想,走近了一看,還真是他。

“哎……你怎麽來了……”如也有點驚喜,外加小羞澀。

“你不是說想吃可可戚風嗎?”於翎豎起拇指指了指身後,遠處停著一輛白色豐田,問舒暢借的,“留了一半給你。”

“謝謝了……”如也不知所措,只能道謝。

這時,其他三人取了行李走近,許邵山打趣道,“小姚把男朋友叫來接機了?喲,這可是聖旨。”

“小姚的男朋友長得蠻帥呢。”蔣萱也打趣起來。

只有佘檀舟,一言不發,沈靜得跟冬天的貝加爾湖似的。

“不是的,不是的呀……”如也忙擺手,怕占了人於翎的便宜,她可不像某些人,故意……如也不禁看了看佘檀舟,他發覺了,只是擡眼慢悠悠掃過她的臉,又看向別處。

我看他做什麽,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怕他知道。如也移開目光,默默跟著於翎走了,於翎還幫她拉行李箱。

記得她生病的時候,開了個警車送藥來的人也是那個男的。佘檀舟低頭在手機屏幕上按著什麽,漫不經心,如也上車了,車要開走了,他才擡眼遠遠地,看了看豐田的後車燈。

遠了,那兩個紅紅的小燈,在他的視線裏,漸行漸遠,轉個彎,消失在夜幕中。

這種漸漸遠去的感覺,非常討厭。

學校派了一輛商務轎車接三個老師回市區,但一輛掛軍用拍照的奔馳和商務轎車一同到了,接的是佘檀舟。佘檀舟與許邵山、蔣萱告別,獨自上了奔馳,坐在司機後面那個位置上。司機與他是老相識,本想聊幾句,可從後視鏡中看見佘檀舟陰沈的臉,馬上將問候的話咽了下去,靜靜開車。

他為什麽要單獨叫一輛車過來?

想單獨送姚如也回去。

哪裏想到,她!

她跟著別人走了。別的男人。

從祿口機場到禦都花苑這四十多公裏的車程,奔馳裏十分沈悶,司機開得苦,憋得難受,這車裏氣壓太低,他透不過氣,怕開快了,後面那主兒不高興,怕開慢了,後面那太歲不耐煩,到底是快是慢?算了,遇見一紅燈,緩緩再說。

好死不死,停在白色豐田的旁邊,佘檀舟坐的那個位置,旁邊就是豐田的副駕駛。

豐田副駕駛上的如也渾然不知,車窗降下來一半,從佘檀舟的角度看過去,她臉朝左邊跟於翎嘰嘰咕咕說什麽,後腦勺對著這邊。佘檀舟降下車窗,一張臉冷若冰霜,比哈爾濱冰雪節的冰雕還冰,那眸子,冷冷盯著如也,兩個人,就隔著一米的距離。可是直到綠燈亮起,這家夥都沒有轉頭往右邊看一眼,一眼都沒有。

奔馳司機小心松開剎車,油門一踩,無聲加速。

冷風一吹,佘檀舟關上了車窗,車內溫度卻又降了幾分,司機都冷不住打個寒戰。

……虐著了。

把人家小佘教授,給虐著了。

十一點多,佘檀舟從浴室出來,見手機屏幕亮著,短信提示,來自姚如也。他拿起手機,盯著屏幕上的名字,是的,姚如也,那個二傻子。她發短信了?她想解釋什麽?那個男的是怎麽回事?她現在在做什麽?到家了,還是跟那個男的在一起?佘檀舟一時,思緒萬千。滑動解鎖,短信顯示:“老師,我已平安到家。學生:姚如也。”

很明顯,這是群發,收件人:許邵山,蔣萱,佘檀舟,按下發送鍵。

群發!

不是單獨發給他的。

就是報平安,老師們,我到了,我被那個男的平安送到家了。

許邵山和蔣萱都回了一句“好的。”唯獨他佘檀舟,一個字,一個標點,都沒回,直接關機。

哎喲,你個死如也呀,今晚,今晚!你可把人家小佘教授給生生虐著了!

虐心。狠吶。

☆☆☆

放寒假了。

當寒假通知發下來的時候,如也還有點恍惚。自本科畢業之後,就沒有寒暑假了,每天就是上班啊上班,在縣委報道組寫一些吹捧政績的材料和新聞,給報紙投稿,也投縣委出的刊物。最討厭的,就是上級領導來視察的時候,直屬領導說,哎,那個誰,晚上陪領導吃個飯。於是就是上酒桌,要喝酒,有時,還要去KTV陪唱歌,遇到手腳不幹凈的,還摸你幾下。

那樣的日子,竟已經離自己遠去了。而現在,居然又有寒假了。

如也高興起來。

“你沒買票啊?趕緊去買吧,別趕上春運,那擠的,你看過《人在囧途》吧?”潘璞玉幾句話,把如也給驚著了。

正當如也準備去代售點買火車票的時候,又猶豫了。寒假放了一個多月,得去相親幾次?父母的念叨,七大姑八大姨的詢問和議論,如也啊,你怎麽還讀書啊,有沒有找到男朋友呀?聽說人家文子都結婚啦。

如也蹲在代售點邊,憂愁地看著街上人來人往,排隊買票的人臉上總有幾分歸鄉的喜悅和希冀,哪裏像她,這般憂傷。

憂傷歸憂傷,如也還是排隊買了一張D5431的動車票。

回程的公交上,如也看看自己因為要買票而掏出來的身份證,再過兩個月就27歲了,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同學朋友,結婚的結婚,懷孕的懷孕,喜帖收了不少,也不知道自己發喜帖的日子,又是猴年馬月,身邊的丈夫會是誰,自己究竟是心甘情願嫁給他,還是依舊——到底意難平。

身邊站著誰,你才不“意難平”?如也第一個想到的是於翎,可隱隱中,好像覺得,又不是他。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如也在強大阿Q精神的鼓舞下,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樂觀地撰寫完實驗報告交了,開始收拾東西準備第二天回家。

在客廳上網的潘璞玉忽然大叫一聲,嚇了她一跳,“如也你來看看!”

如也屁顛屁顛跑過去,潘璞玉一臉震驚指著筆記本屏幕上一張什麽班級合影,如也看了半天都沒看出門道。只聽潘璞玉神秘地說:“今天呀,我去送報告,看見佘老師把什麽東西交給蔣老師,蔣老師一看就哭了,佘老師還安慰她來著,兩個人一起上了車,開走了。剛我查資料呢,進了北航的網站,在佘老師那屆本科的畢業班級合照裏,看見了蔣萱老師。他們早就認識。”

如也順著潘璞玉指的方向,確實在合照裏看見了至少十年前的佘檀舟和蔣萱。

那時佘檀舟還沒戴眼鏡,清俊,帥的有點浮於表面,但少了現在的大氣,不似如今,帥得入骨。蔣萱明顯稚嫩很多,大大的眼睛,穿著連衣裙,充滿青春朝氣,要說漂亮,還是那個時候漂亮。也許,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

蔣萱和佘檀舟……聽說蔣萱跟佘檀舟年紀差不多大,沒結婚,又曾經同班,兩個人若要發展,也不是不可能。這麽一想,如也忽然心一沈,在哈爾濱的時候,佘檀舟帶她去太陽島碰見了蔣萱,連招呼都不打就帶著她避開了,一開始以為他是怕蔣萱發現他翹會,可現在仔細一想,蔣萱也翹會,怕個什麽?

也許他避開的原因是,不想蔣萱看見她。

看見他跟她在一起。

“他倆估計有一腿,或者,即將有一腿。”潘璞玉摸著下巴下結論,好像毛利小五郎。

如也疑惑同時,心更加沒來由地一沈。

從哈爾濱回來後的這些天,佘檀舟貌似沒再跟她說一句話了,平時上課或者實驗總愛刁難她一下,耍耍她,現在也都沒有了,對了,保平安的那個短信,他回都沒回!

如也背後有點涼。

或許,他忙著和蔣萱談情說愛,已經不再有興趣打擊報覆她了。

這樣也好。

一時間還挺輕松的,只是晚上睡覺時一躺下,如也覺得好像心裏一空,卻又堵著慌。

老子說了,空才證明有,沒有就不會空。這是多麽深奧的辯證。

原本只有上課或者做實驗時才會想起的佘檀舟,現在慢慢湧進她空空的腦袋,滿滿的。想起潘璞玉的話,什麽有一腿,即將有一腿,如也忽然想到佘檀舟可能不會再跟自己你來我往地勾心鬥角,便覺得有種梁山好漢酒未喝夠、架沒打爽的失落仿徨感。

這是因為好勝心和自尊心嗎?

我該不會喜歡他吧。

笑死我了,怎麽可能。

如也蒙著被子竊笑,太搞笑了,一想就好笑,這種愚蠢的事怎麽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呢?

明明有點喜歡於翎的說,每次看見於翎都可高興了,他發短信過來時,她都會喜滋滋地看上好幾遍。如也試著想象於翎有女朋友時自己的感受,覺得……哎,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呀,有就有了唄,大家是朋友,還能一起出來玩樂呢。

不是吧,她難道已經把於翎當好哥們了麽……這算怎麽回事!

亂了。

一個寒假都不會再見到佘檀舟和蔣萱,再開學的時候,佘檀舟和蔣萱會不會告訴大家他倆的好消息?一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發展感情了。

我在胡思亂想神馬!關我神馬事……如也抽搐著眼角,逼自己睡覺。

☆、執子之手,將子拖走(二)

動車下午兩點多到了紹興站,如也父母這個點兒正要上班,沒空來接,倒是如也的妹妹如而來了,遠遠地在出站口,穿了紅色的大衣,長長的直發,人白凈又漂亮,格外醒目。見如也出來,如而高興地招招手。

家裏,如也最喜歡妹妹如而。有種女人美得妖艷勾魂,好像現在的範爺;有種女人美得率真大氣,好像當年的林青霞;有種女人呢,美得就像如而,恬靜溫婉,有鄰家妹妹的清新,有江南姑娘的韻味,有詩三百篇中所有美好女子的靈氣。

如也始終覺得,如而是一個多麽美好的姑娘。她乖巧又懂事,善良又勤勞——和她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只可惜,如而聽不見,因此不會說話。今年大三,在重慶的一所大學讀特殊教育。

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

如也家就住在離火車站不遠的潤和天地,一公裏多的路程,她和如而一路散步回去,比比劃劃聊了許多,如而表示,永遠站在她這邊,支持她,不愧是她的好妹妹啊,如也好感動。

回到熟悉的家,如也有種恍然若夢的感覺。曾經這裏是她心心念念要回來宅著的地方,現在一進來,卻想逃走。去年年初她去南京面試研究生的時候還高高興興的,回來的時候,灰頭土臉,垂頭喪氣,悶在家裏偷偷哭,親戚朋友有意無意的關心,在她心上卻好像刀子,一刀刀剮。

老姚啊,你家大閨女不是快結婚了嗎,怎麽好好地就不結了?什麽?哎喲,造孽,那個男的太不像話啦。沒事啦,你家閨女條件那麽好,會找到更好的,只是,得抓緊了。

小姚啊,發生這種事,唉,誰都想不到的。可是你是不是再考慮一下?大夥兒都知道你快結婚啦。這個……男人嘛,犯錯誤是……是正常的,懂的回家就好,你是不是有點太小氣了?

那段日子,如也都不敢回憶。

對文江宇的怨氣,一時報了,可,她還是單身著。鄰居親戚朋友見了就問,喲,小姚回來了,有男朋友了麽?沒有?哎,別那麽挑,隨便找一個湊乎著將就過得了。

可笑。在電視前,為山盟海誓相約殉情的戀人感動得眼淚汪汪,一轉身,笑著但又冷漠地勸別人,湊乎著將就過得了。

盡管那個最合適的人根本沒有出現過,可如也內心深處,怎麽也不想將就。於是她很痛苦,一次次勸自己,將就吧,一次次找各種借口,這次這個不將就,下次再將就。說到底,還是在等待。

下班後,辦公室老科員姚慶楠和婦聯好幹部遲佳都回來了。

晚飯是白粥、重酥燒餅和幾樣小菜。老姚和遲佳見到女兒都是很高興很熱絡的,問學習,問生活,問同學,但過不了多久就舊事重提。比如,找工作問題,比如,找對象問題。

辦公室科員老姚最喜歡吃茴香豆,這個愛好很像魯迅小說中的孔乙己,他堅持,你讀的東西固然高科技,什麽風輪啊熱傳導啊我不懂,但是你在企業裏年薪一百萬也比不過我這個科員每個月穩穩當當的三四千死工資外加五險一金公費旅游的金飯碗。

婦聯幹部遲佳喜歡黴豆腐就重酥燒餅,她堅持,找工作的目的是為了找老公,一個女人最關鍵的不是在事業上頂天立地,而是自己動手找一個好男人豐衣足食,那些事業無比成功的女老板大多還不是落得一個包養N個小白臉但仍舊空虛寂寞冷的下場。

的確是代表了中國最廣大爸媽的擇業擇偶觀。

如而見爸媽喋喋不休指手畫腳,就知道他們又在嘮叨姐姐了,放下吃了一半的燒餅,她比劃著:“姐姐不想嫁自己不喜歡的人,她的緣分還沒有到,爸媽你們別急。”(如而的“說”都是靠手語,以下皆如此)

遲佳一聽,反駁:“過日子最重要,情啊愛啊,最後都是柴米油鹽,芝麻綠豆。什麽緣分不緣分,你們呀,就是被那些寫言情的給害了。”(作者們虎軀一震)

被嘮叨慣了的如也照樣啃燒餅喝粥,滿口答應著,好好好,我畢業了考公,好好好,我乖乖相親。

老姚和遲佳這才心滿意足。

偉大的婦聯戰士遲佳當晚就開始謀劃繼續為女兒找對象的大計,在她看來,紹興的,南京的都可以,只要最後能結婚,在哪裏生活都一樣。

一張羅,安排了兩個,一個在紹興市統戰部,30歲,一個在紹興消防隊,28歲,春節擇日安排見面。

如也心裏有點抵觸,又有點對從現狀解脫的渴望,行,您安排吧,我去就是了。

不過你們別說,遲佳為了這個女兒,也是夠操心的,做母親的,雖然有些固執,可,那愛女兒的心,請別辜負了。

轉眼就要過年了,年二十八那天,如也跟劉夢梅在津鑫川味館吃酸菜魚,互相訴苦,說到盡興時還叫了紹興黃酒,邊喝邊“哭訴”近一年來的苦逼遭遇。劉夢梅秋季公務員又沒有考上,決定偷偷投簡歷到北京的一個雜志社,如果能通過,就遠走高飛。

也許每個被家庭過分牽制和約束的年輕人,都有如《玩偶之家》裏的娜拉一樣逃離出走的念頭。

兩個人把菜吃完,把酒喝完,都快一點半了,正要那單子去前臺結賬,就聽——

“哎,這不是小姚嗎?”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如也擡頭一看,迎面走來了兩個中年婦女,是原來縣委那邊的同事,一個是紀委的鄭珠瑩,一個是文明辦的黃文晴。

如也趕緊站起來,“鄭大姐,黃大姐,你們好啊,好久不見。”

“聽說你去讀研究生啦?厲害啊,小姚,沒想到你這麽上進,還想著繼續讀書,我女兒將來大學畢業了,也叫她考研去。”鄭珠瑩拉著如也的手格外親熱,“小姚辭職了還真是可惜,我跟文晴前些天還說你呢,春節回不回來,會不會想我們,哈哈哈。”

黃文晴也覆合著,“你們主任經常念叨你,說小姚最近在幹嘛呀,畢業了要不要回紹興呀……”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劉夢梅跟著站起來一起去前臺付賬。可能是聊得過於開心了,鄭珠瑩無意間沒將錢包裝進小包裏,掉了出來,誰都沒發現,直到如也付完錢走出一步踩著了,才撿起來看。

是鄭大姐的錢包。

“梅子,你先去牽你的電動車,我把錢包還給鄭大姐去。”如也說著,就追了出去。只見前面兩個人一拐,進了旁邊一家土特產店,如也趕緊跑過去,還沒踏進店門口,就聽鄭珠瑩說:“……笑死人了,還真去讀研究生,不嫌丟人。”

如也一楞,停在門口沒有進去。

鄭珠瑩接著說:“談得好好的被男人甩了,破鞋一只,在咱們這兒呆不下去,還巴巴地跑到南京去,可聽說那男的前不久結婚了,她還留在南京讀書,腦袋瓜子裏想得什麽呀。”

黃文晴尖銳地笑起來,那笑聲像母雞下蛋完咯咯叫。

明裏一把火,暗裏一把刀。如也在校園呆久了,都忘了在機關公務部門,這種人比比皆是。表面上跟你稱兄道弟的,生死之交的,背後能將你詆毀得十惡不赦,更有甚者,把你當槍使,慫恿挑撥你跟他的眼中釘鬧翻,他再當和事佬站出來調停,然後再慫恿你接著幹下去。

一個機關,看似風平浪靜,大家和顏悅色,其實風起雲湧,拉幫結派。

當時的如也,看慣了這樣的明爭暗鬥,獨善其身,其實也心累。辭職,其實是早就有了的念頭。

如也轉身走了,把錢包還給津鑫川味館前臺,說找不著人,讓他們自己處理。劉夢梅騎小電動載著如也回家,一路上如也很安靜,風吹著她的長發,吹疼她的眼睛。

劉夢梅問她怎麽回事,她把事情說了,劉夢梅當街開罵:“我草!這什麽人啊!你還把錢包送回前臺!你丫怎麽這麽傻!應該把錢全拿出來撕掉,把裏面的卡呀身份證啊全折斷,扔那兩賤*逼臉上去!”

如也搖頭,心累。

在紹興,果然不如在南京自在。有點壓抑。

回家之後,如也就悶悶不樂,鄭珠瑩說的那些話,什麽丟人,什麽破鞋,壓在她心口,讓她對文江宇原本已經消了的怨氣和憎恨,忽然如驚濤拍岸。

一邊,如而拉拉如也的袖子,“姐,你怎麽啦,是不是中午吃到地溝油了?”

如也滿腔的忿恨,倔強地搖搖頭,她不想告訴如而,這個世界多麽險惡。然而回想一遍文江宇婚禮那天的“盛況”,又有點平靜下來。

佘檀舟。

這個名字忽然跳出來。

他怕是再也不會為她布置那樣的“盛景”了,現在或許和蔣老師花前月下。你瞧她放寒假回來這些天,他打過一個電話沒有,發過一個短信沒有,連如也實驗報告故意寫錯的一個數據,他都不計較了。

忽視。

總被人當敵人一樣窮追猛打,忽然敵人不追了,不打了,你倒無聊起來。所以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和平得了,和平就是相對於戰爭而言的,沒有戰爭,怎麽體現和平。

晚上,如也還是悶悶不樂地,上網到十一點多睡覺時,發現一條未讀短信,發件人是……

佘檀舟。

如也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個人,真經不起念叨!

手心有點發汗,如也讀取短信一看——

金龍辭舊歲,騰蛇鬧新春。

感謝您在龍年的關照和幫助,

此新春佳節即將來臨之時,

預祝蛇年吉祥,萬事如意。

佘檀舟敬上。

群發。

如也臉色一變,嘴一撇,把手機狠狠扔在一邊。

群發!!!

寧願他說,你實驗報告錯了,馬上改了給我電郵過來。

寧願他說,哈爾濱的照片在我這裏,太難看了占內存,我已刪除。

寧願他說,如也,你該吃腦殘片了。

只是沒想到,是群發的一條春節祝福。

如也拿回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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